金星的曲折求学路
(根据其本人口述整理)
何育教
我的同事穆金星,出生于1962年,他个子高挑,浓眉大眼,性格和他的腰板一样耿直。交谈中了解到其少年时期的求学之路,堪称坎坷曲折,且颇具传奇色彩和励志精神——
他老家住本县上屯镇东南部的一个小村子,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,姊妹五人,上有二个姐姐,下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。由于所处年代和家庭贫困的原因,一直长到12岁还没有入学。还是为了应付上级扫盲检查,大队干部才动员他和二姐一起入了小学一年级。接着上了三年级、五年级。跳级不是因为他学习好,而是因为他年龄和个子都比较大。初中上了一期,家长就不让上了。因为上学也是经常干活,拉石头,砸石子,还不如在家干活还能挣工分。
在家干活,虽然年龄小,干不了重活。但每天早晨都是天不明就起床,背上萝头去拾粪,一趟拾得多了背不动,一二十斤就背回来一趟,一早上能背回来五六趟,七斤顶一分,光一个早上拾的粪,就能顶个十分劳力啦。晌里就上地割草拾柴,这样确实给缺吃少喝的家庭帮了不小忙……
大概是1978年秋季的一天下午,割草回家时,看到家里来了一位老师,说是邻村有一家的孩子,去年恢复高考考上一个,今年又考上两个。你们家的金星也很聪明,应该动员也去考学。家长就同意让他继续学业,于是就白天干活,晚上去学校复习。上学的路上,碰见一个近门姑姑,说:听说金星去准备考学哩,我给你写个字看你认得不。姑姑就在手上写个字让他认,用另一只手捂着右边问他左边是个啥?他说不认得,又捂着左边问右边是个啥?也不认得。等手全部拿开,问是啥字?他才认得是个“的”字。在复习班里,老师讲过的题,他都会做,老师不讲的题,他大都不理解题意。主要原因是文字基础太差。老师给他找来一本破旧的《新华字典》让他背,他背了一个多月只背了一半。老师又让他只背常用字,他说不知道哪是常用字。老师说课本上经常出现的字就是常用字。他就对着课本找。就是这样的基础,经过拼搏努力,他竟然考上了高中。
在高中期间,班里有130名学生。第一期他总是倒数第一的成绩,第二期就排在了60名左右,第三期就成了10名以前。就是最后一期,他回家不上了。由于他总是坐在班级教室的最后角落里,班主任老师竟然等好几天才发现他不在教室里。老师问别的同学咋回事儿,同学们说,他生活困难,每天只能吃一顿饭,后来连一顿也吃不上了,就回家了。班主任 老师捎信让他回学校一趟,给他说:你给家长商量一下,家里的生活困难问题,由家里想办法解决,你的生活问题由老师帮助解决,继续上学咋样儿?他回去给家长一说,满口答应并感谢。于是,班主任黄老师就领他去自己家里装了一布袋70斤麦子,送他一双球鞋,还给他10元钱。他俭省着吃,就是这些资助,使他完成了高中求学之路,最后竟然排在了班级第三名。又以较好的成绩进入了高招录取分数线。
选择报考志愿时,只有一个要求,哪个学校管吃管穿就报那个学校。于是,就填报了郑州警校。
不幸的是在体检时发现他身上长有“仡佬”,医生说这是一种传染病,如果不治好,就影响入学。
听说庄上有个近门姐姐得过这个病,人家是在武汉第五医院治好了。家里就想方设法,又是凑又是借,筹了8元钱,他就带上独自去武汉治病。那时交通很不方便,去武汉得先到枣阳,路上拦个枣阳的车,上车后又被赶了下来,想想可能是坐反了方向,又到对面拦车,这次上车是对了,可到了枣阳,买去武汉的车票时,人家把钱扔出来,说是钱不够。他问能买到哪儿,人家说能买到汉西,在武汉的边上。他说那就买到汉西吧,买了票还剩下1.6元钱。到了汉西下车,天已傍晚,问了下说离武汉还有60公里。他就顺着铁路边上的一条便道,一气儿走到武汉。估计已是后半夜,他就找个路边的条凳躺下睡觉。谁知刚睡下,被巡逻的人员发现,他回答说是来看病的,人家只搜到一块多钱,不相信他,就把他带到派出所询问。治安人员要拉扯他,他说我身上有传染病。他们说了些什么,都是武汉方言,他也听不懂,只是最后一句听懂了——“滚!”他就出来了。又找到一处高坡树林,捡了些地上扔的烂报纸,铺下又睡了。刚睡着,清洁工又把他叫醒了,人家要打扫卫生啦。眼看天明了,索性不睡了,就去找医院,总算找到第五医院了,刚好上班开始排队。老长的队他排到跟前,说是得先挂号。他不知道啥是挂号,有人指点说先到门口排队挂号,他只得去门口排队,挂号花去1毛钱。拐回来又去排队看病,排到跟前,见是位四十多岁的女医生。医生让其脱掉全身衣服,他很不好意思,只得听医生的了,医生一看,说是疥疮。他说家里人都说是“仡佬”啊,医生说疥疮就是“仡佬”,需要住院治疗。他说:我是个学生,回去还得上学,也没钱住院。医生就给开了处方。他拿上处方,就出城去找在武汉附近种菜的近门姐姐借钱。等快出城时,想想问姐姐借多少钱呢?我得先划个价才对。于是又原路返回,找医院划价。一划价,显示1.25,他不相信是一块多钱,半信半疑地去取药,取到了五粒药丸,还有一瓶药膏,还剩2毛5分钱呢。
取了药,天又快黑了。还得找姐姐借钱回家啊,就连夜摸吧。不知走了多长时间,只感觉武汉附近人家养狗的特别多,走到哪村都有狗咬。又估摸是走到后半夜吧,总算找到了姐姐种菜的地方。可一打听,说是她已经把菜园转让出去了,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。不过是转让给你们的一个老乡了。有老乡也行,他就摸黑找到了老乡的菜庵。伸手一摸,门在锁着。他往门上一靠,又累又饿,确实难以支撑了,就出溜下来睡着了。
不止过了多长时间,庵主回来了,踩到他身上,庵主吓了一跳,也把他踩醒了。一说情况,老乡问黑了吃饭没有,他说不光今儿黑没吃,夜儿黑、夜儿中午还没吃哩。老乡说,屋里只有一把米,让他去后边稻田梗上掐点野苋菜,有点儿老,就捡菜尖掐,回来当菜吃。老乡煮好了米,淖苋菜没有盐,只好把吃完的豆豉瓶子用水涮涮拌菜吃。当时的米汤格外好吃,倒不觉得老苋菜口感不好了。吃过饭,老乡让他睡床上,他说我有“仡佬”,还是睡地下草苫子上吧。睡了一回儿,蚊子太多,难以睡着,索性起来,跳到房后的水坑里,只露个头,免得蚊子咬。熬到天快明时,感觉蚊子活动消停了,才从水坑里出来,躺草衫子上睡了一觉。
第二天,说起借钱事儿,老乡说,我昨天夜里回来的晚,就是因为得了“老健”(虐疾)没钱治疗,原来在一个窑场干活,老板欠了40元工钱,想要回来治病,要了一天,也没给分文。他听了后说,今儿咱俩一起再去要要试试。于是他俩就又去要账。好说歹说,还好,这次要回来20元钱。老乡留10块钱治病,给他10块,还问够不够,他说,来时8块钱,回家10块钱足够了。问这里离武汉有多远儿,老乡说,有100多公里呀……
回到家,想着一块多钱的药也不一定能治好病,就没有吃。几天后,妈妈提醒说,人家都治好了,再说药也买了,还是吃了试试吧。就开始吃药抹药了。吃一天不见效,吃两天不见好转,第三天、第四天,第五天早上,突然发现身上的“仡佬”不见了。第六天,就接到了高招复查身体的通知。一检查,已经痊愈。遂顺利地去郑州警校学习。
警校管吃管穿,每月扣除5毛钱洗理费,还能发28.5元补助,每学期总能拿回家100多块钱,补贴家用。
毕业后,直接分配在县公安局工作,身上穿警服,腰里挎手枪。多少年来,村里村外,方圆十几里的人家,还总拿他的“事迹”教育自家的孩子,好好学习,希望长大能像金星那样有出息!
(本文节选自长篇纪实作品《我的那些事儿——》之“我的同事”系列)
作者简介
何献德,男,汉族,中共党员,大学学历,生于1962年,唐河县大河屯镇人,现任二级调研员。
历任教师、乡镇干部,调县直单位工作后,曾用笔名何育教在《石柱山》杂志发表过几篇文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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